月退

（一） （七）

他俩这回临走之前特意来了我家一趟，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狗零食狗玩具狗衣服过来。江波涛还勉强有心情跟我聊聊天喝喝茶，周泽楷就直接蹲在地上抱着我狗不撒手了。我狗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虽然我觉得以它的智商其实就是玩疯了——扒着周泽楷的膝盖不停的凑上去蹭他。我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像是拆散有情人的恶婆婆。

他们走的时候我带着我狗送他们下楼，回家的路上突然也有点难过。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我和这两个小年轻，大概是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虽然真要说起来，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分离总是令人难过的。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或大或小，有些事发生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都很难再忘掉它，但很快也像我狗适应了新的狗粮品牌一样，彻底把以前它的挚爱抛在了脑后。而有些事我当时并没有刻意去记，可到现在也依然清晰的像是昨天。

我和之前那个试图和我聊荣耀和周泽楷的相亲男又见了一面，并不是因为彼此对对方有什么深刻印象所以深入发展——那样尴尬的场面大概没有谁会想再来一瓶——单纯是因为这一次介绍我们认识的并不是上一次那个阿姨。

因为想着能再次被凑做对也是缘分所以还是赴了约，好在他这次大概是先做了功课，场面总算不再那么尴尬，结束的时候我们也礼貌性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保持了联系。

当时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也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发展下去了。

小年轻们搬走之后的第二年年初，我换了工作。新单位大楼对面的商场门口有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周泽楷拍的手表宣传海报。那年夏天轮回拿了个亚军，输给了新闻标题写着“简直是奇迹”的某个队伍。天开始冷起来的时候我狗走丢了一次，相亲男陪我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没有它的影子，结果两天以后那家伙自己回了家，但是从此我再也不敢带我狗出小区大门。

那之后不久轮回全队参加了一次某个大热综艺，节目播出之后整整一周办公室的小姑娘们都沉浸在泛滥的荷尔蒙里。没记错的话正好这年轮回在季后赛里爆冷止步八强，小姑娘每次看到批判他们的评论都要咬牙切齿一番。

再后来轮回又拿了一次亚军，相亲男见了我父母，原先单位的领导的儿子哭着喊着要进电竞职业圈，领导到处找关系最后那孩子去轮回青训营待了半年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了，然后轮回拿了一次冠军，我和相亲男终于要谈婚论嫁。

但是即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每天都有人孜孜不倦地试图向我安利荣耀，但大约是少了那么一根筋，我始终没有对这个游戏产生什么兴趣，甚至连完整的比赛也没看过一场。

而我也没再见过周泽楷和江波涛，对面的那间两居室也一直没有新的住户。

 

“明天带它过去转一圈吧？”某天相亲男帮我遛完狗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提了这么一句，他指的是我们正准备买的那套房子在的小区，我们前两天刚去看过。“你不是不让它出小区吗？”他指着我狗说道，“它以后活动范围就可只有那片地方了，要是它不喜欢的话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哦……”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身为主人我自己都没太想到这个，于是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送他出门之后，我一转身就看到我狗傻愣愣地在客厅里玩球，原本收在袋子里的牵引绳被它拽了出来卷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狗现在用的牵引绳有点旧了，自从它走丢过一次我就总是担心些有的没的，比如和陌生狗打架把牵引绳咬烂了跑了怎么办。这么想着，就决定去找条备用的带着。

结果这一翻就停不下来，一整晚我都浪费在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从没扔的食盆到过期的罐头，最后甚至翻出了那年对面那俩小年轻送的狗外套。红色的圣诞老人装，我在微博上见过网红萌宠穿过同款，圆滚滚毛茸茸别提有多可爱。至于我狗……就算不说穿起来效果怎么样的问题了，事实上它根本就穿不下。他俩走的时候是夏天，我狗还挺瘦，套进冬装里也挺宽松。我当时想着天气太热收起来冬天再给它穿，结果没到冬天，那家伙就咻——的充上了气。

而且从此再也没有漏。

“你啊你啊。”我盯着我狗和那衣服看了半天——自然是不可能扔的，但也不能勉强把我狗塞进去——最后还是原样叠好塞回了柜子里。

我站起身，刚想去洗漱睡觉。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凑到门边，隐隐约约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连忙摸了防身工具，凑到猫眼前往外看。尽管楼道里的灯以及浑浊得没什么作用了，但我还是认出了那是对面那俩已经很久不见的小年轻。

“你们怎么回来了？”我连忙打开门冲着他们惊喜道。跟着我出来的我狗站在旁边呆了一会儿，也终于认出了他们来，立刻冲上去对周泽楷投怀送抱。

“回来找一份材料，”江波涛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周泽楷小声说道：“你藏哪儿了？自己去拿出来。”

周泽楷听了他的话恹恹地拉着我狗走了进去，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江波涛没收了我狗，于是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进到那间应该已经积满了灰的两居室里。

“他干嘛呢这是？”

“他啊……”江波涛笑得又无奈又开心，一边笑一边也不忘撸我狗的毛，“他昨天训练的时候偷跑出来，把我明天面试要用的一份材料藏到这里了。我本来也没发现，结果他自己想了一天到刚才撑不住了，怕我明天面试缺那份材料会有问题，就打算偷偷把材料拿回来。刚出门就我正好撞上了。我想反正很久没回来过，干脆一起来了。”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问道：“你要跳槽？怎么这时候会要面试。”

“也不算，”江波涛抬头看了看周泽楷东翻西找的背影，“我今年准备要退役了。是要去面试退役之后的工作。”

“这么快？那小周呢？”

“他再待一年吧，队里接任他的小朋友还有点嫩，不敢就这么扔了不管啊。”

“所以他就不高兴了？”我揶揄道。

“是啊，”江波涛伸手挠了挠我狗的下巴，结果被它舔了一手口水，“其实我比他还小一岁呢。以前本来是想两个人一起退的，结果我先走了，是有点对不起。”

“打算去哪工作？”

“就我们那个荣耀联赛的官方，在本市的一个分部。其实离我们那里也不远啦……但是比起在同一个队还是有点差别。”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来，“我过段时间可能就要搬家了。这边的房子也没打算卖，所以应该暂时都不会有人住，你那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收走比较好。”

“啊……没事，”江波涛看起来有些遗憾，“里面其实就剩些家具了。其实昨天小周还在说，以后退役了要不要再住过来呢……”

 

两个月后我搬了家，接着结了婚，我狗对新的领地和遛狗人非常适应，完全没有任何乡愁的表现。反倒是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以前一个人一个狗住在那个两居室里的日子。

某天傍晚吃完饭，相亲男突然跟我说帮他一起抢个票，我看他发过来的网址是荣耀的官网，“是买决赛的票吗？”我一边填着信息一边问。

“嗯，轮回对微草，”他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最后一场了。”

“最后一场？”那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指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的意思，于是我抬起头来问他。

“有个选手这场打完就退役了。”

啊……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日期，突然反应了过来。

办公室对面商场的广告牌早两年已经被拆了，当年差点要去手撕报社的小姑娘也有了新的男神，而我狗那套一直没有机会穿的衣服搬家的时候被留在了旧房子里，现在具体躺在哪个角落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多买一张吧。”相亲男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我也想去看看。”

或许是因为偶像即将退役心情复杂，比赛那天相亲男全场都没怎么说话，导致目前只勉强懂了规则的我全场看得雨里雾里。不过至少荣耀二字出现在屏幕上时，我还是能和周围沸腾的观众保持一致。

但这并不是这天晚上最热烈的时刻。在半个小时后的颁奖仪式上，当颁奖嘉宾把奖杯交到周泽楷手中之后，他抱着奖杯头也不回的冲向了观众席。

在那里，有另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已经在等待着他。他们在全场观众的惊呼声和连绵不断的快门声中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相亲男当场就懵逼了，连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差点开错方向。等到了家他才终于转过弯来，结果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什么反应？”被他这么一问我也有点懵逼。

“不是……你不惊讶好歹也该好奇下那是谁吧？”

“不就是江波涛嘛。”

“你居然认识江波涛？”他更惊讶了，我看了看趴在沙发旁的软垫里睡得正香的我狗，忍不住笑了起来，“咱家狗都认识他，我为什么不认识？”

“呃……认识？”相亲男终于意识到我说的认识好像并不等于知道，他似乎更懵逼了，虚弱地问道：“你们怎么会……认识？”

“这个啊……”

这就是一个说来话长的，关于狗、男男的故事了。

 

=fin=

拖了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最近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谢谢你能看到这里，新年快乐，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