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青春期故事（三）
这话对这群学生来讲，算是非常严重的批评了。尽管明令禁止分重点班，但学校里每个年级总是有那么一两个班的学生水平比较突出一点。江波涛他们班就是这个年级里的“那个班级”，考上重点校对他们班大多数的同学来说，都是最低最低的要求。之前就算有老师批评，最过分的也就是肯定比上一届人数少，从没像今天这样直接问能有几个人上。
习惯了被夸奖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们被这样当面打脸，心情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很快就有那么些脾气比较强硬的家伙直接低声反驳了出来，而脾气更硬的政治老师的反应，可想而知不会有多温柔。于是直到这节课下课之前，他们被迫接受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批评教育。
政治老师刚踏着下课铃离开，教室里瞬间就炸了锅。最开始自然是对老师的抱怨和嘲讽。但没过多久，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提了一句：“到底是哪个傻逼问答题放空？要没这事今天也不至于被骂得这么惨吧。”
江波涛愣了一下，便没接上正在跟他吐槽政治老师是不是月经不调的前桌抛过来的梗。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老巫婆说那句话的时候特地往我们这边看了，”前桌见他没说话便搭上了隔壁的话题，“不过不是我啊，我每题都填了，虽然漏了几点……老江问答题满分更不是他了。”
“也不是我，”后桌也凑了过来，“那就不是我们组的了。”
“我好像知道是谁……”那是左前方的语文课代表的声音，江波涛连忙转过头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卷子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一张后面全是白的……”
“是周泽楷吧。”有好事的同学从教室最角落里的那张堆满了练习卷的桌子上翻出了罪魁祸首。政治老师并没有夸张，周泽楷的那张试卷除了选择题和姓名班级学号，的确没有填上任何的答案。
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如果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做了这件事情，那他可能除了一点抱怨以外并不会得到任何的批评，甚至还会被对政治老师积怨已深的某些同学赞赏。但这个人是周泽楷。且不说这家伙因为脸在男生中拉了多少仇恨，又因为态度在被冷淡对待的女生中招了多少不满。光是班主任对他那令人费解的无视，就足够让大部分的人对他微妙起来。
成年人总是自以为是又一厢情愿的夸赞孩子的单纯与不谙世事，但对这群十四五岁的初三学生而言，被班主任有意无意地无视的周泽楷，很明显就是所谓并不值得也并不需要深交的对象。
而他们也的确那么做了。虽然因为周泽楷自身的原因表现得并不算明显，但这的确是秘而不宣的事实。
“是他啊，”片刻之后，终于有人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开始了评判，“是他也不奇怪了。”
“平常不是都一副老子超屌的样子吗，下课就玩，怎么考试居然就这点分。”
“装逼咯，我记得他其他科也不怎么样吧。”
“哇那还敢旷课这么久，不怕明年只能上职高啊。”
“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早就决定要去职高了所以才这么潇洒啊。哪像我们比较没追求~只能老老实实写卷子。”
“老班搞不好早就知道吧，所以才那样，都不管他，也不让他影响别人。”
直到上课铃响之前，江波涛的耳边，满满的，都是这样的句子。
一向不会错过班里任何讨论话题的他这次什么都没说，不管是反驳还是赞同，他一直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那份卷子。
他能说什么呢？附和他们周泽楷脾气坏成绩差吗？不用想起周泽楷每次被他打断游戏时虽然总会时不时的低头看着游戏机、但从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烦躁的脸，也不用想起那道被对方轻松解出的数学题，他就知道，自己是绝对说不出任何附和的句子来。
但他却没办法否认班主任对周泽楷的无视，以及对周泽楷始终没融入这个班级的放任，甚至鼓励。毕竟他自己……或许也是因为这原因，才会下意识的，以那种并不想真的和对方熟起来的态度对待周泽楷。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或者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他却越听越觉得烦躁甚至难过，尽管那些嘲讽的话语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他现在的感觉并不会比这些话直接对着他时好受多少。
似乎就是从这件事之后，班里对周泽楷的态度就从刻意的无视和疏远，变成了时不时会在男生堆里听到的几句讽刺。但听到这些的却一直只有江波涛，毕竟角落里周泽楷的那张桌子始终没有迎来他的主人。
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撒——自然是不可能朝着那群男生，事实上他最近总是对和他们说话感到抗拒。朝着周泽楷发脾气也不太可能，但如果是对着那个除了游戏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周泽楷，他或许还有机会抱怨几句。
问题是，即使期末考已经进入了十五天的倒数计时，周泽楷也依然不见人影。
班主任叫住他让他帮忙跑腿把文件送到教务处时，正好是江波涛又一次盯着角落里的那张空课桌发呆的时候。最近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使是下课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聊天晒太阳，也总是自然而然的把视线投向了那个角落。
他接过那张被各式各样的笔迹填满的表格——那是上午刚从班里传了一圈的中考报名信息表，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之前一直保持着空白的、在整张表最下方的那行。没想到的是那里已经被班主任的字迹填上了信息，也包括最右侧联系方式的那一行。
鬼使神差的，他绕进了走廊少有人经过的转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记下了那个号码。刚输了两个数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仔细一看那竟是一整列11位手机号码中唯一一个带了4位区号的固话。
但在他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以“我是副班长，关心一下缺课半个月的同学总没有什么错”获胜，拨通了那个电话以后，听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周泽楷父母甚至本人的声音。
熟悉又俗气的背景音乐中，响起了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
“您好，欢迎致电轮回电子竞技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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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四十五分钟没隔日更成对不起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