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退

（一） （二）

谈话的那天下午，经理召集了战队全体队员和宣传部开了个会。

对江波涛来说，这是能登上他人生最尴尬瞬间top10的经历，尴尬到他全程基本都不得不低头看着藏在桌面下的手机——虽然短信微信微博里不断跳出的新信息的尴尬度也同样爆表到令人心酸。

一边是除了周泽楷之外在场的所有有他联系方式的人接连不断地发过来的：“你和队长/小周/周泽楷分手了？/？？？/？？？？！！！！！”的新信息，一边是正在苦口婆心的说着：“最近网上那些关于队长和副队的不实传言对轮回和当事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认为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我们队员自己平常的言行。各位都知道话是不能乱说的，特别是涉及队员私人关系和战队名誉的事情一定要慎重，调侃要有度，开玩笑要注意场合，毕竟祸从口出。宣传部也要注意不要主动宣传……”的经理，江波涛觉得这场修行实在是有些艰难。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编辑了一条“我和小周本来就没有交往过啊_(:з」∠)_”一一回复回去，会议室里的平均海拔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降低了低头看手机的五公分。而从开场就保持着面无表情坐姿端正的状态注视着经理的周泽楷，在此时顿时鹤立鸡群了起来。

江波涛看了眼对方随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绿色的提示灯一闪一闪亮晶晶，不过始终没有引起它的主人的注意。他突然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些勇士居然敢亲自向周泽楷八卦，特别是这种可想而知周泽楷即使回复了内容也一定难以理解的问题。

真是伟大得令人肃然起敬的八卦精神。

原以为这场会议就会这样继续在尴尬中进行并且在尴尬中结束，但江波涛没想到的是，当经理第三次强调队员在微博上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特别是对任何有配对倾向的视频文章段子图片的都不能随意转发后，宣传部的座位那边突然传来了否定的声音。

那是宣传部去年刚进的新人，在简单的介绍了目前的网络上的舆论情况——说实话，在看到荣耀论坛同人创作版块周江、江周、周江周、all江带周江、周all带周江、一枪穿云和无浪账号卡拟人等等类型的同人文章数量及占论坛总文章数比例的统计表格、讨论版数十张热门投票贴的投票结果和参与人数的分析结果、微博相关主页热度以及他和周泽楷的粉丝与评论内容的分析的时候，江波涛除了依旧难以言喻的尴尬外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又分析了纸媒的相关报道后，那个新人最终得出了和之前经理的意思相悖的，只要没有确凿的视频或者照片证据证明他们两个的确有如大众猜想的关系，保持现状反而是最有利的选择的结论。

被直接否定的经理似乎陷入了沉思中，许久都没有再发表意见。“各大战队的宣传手段里一直都有队员之间的暧昧关系这一条，”江波涛的心猛地一紧，只听某个宣传部的部员继续说道：“而且如果刻意否认反而很容易引起粉丝的不满，娱乐圈里这样的先例有很多我这里就不赘述。保持现状，不做任何刻意的改变，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最有利无弊的选择。更何况之前大家应该都已经非常习惯了——”

“我反对。”江波涛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虽然他一向不对战队宣传之类的决策发表看法。但是一想到周泽楷之前的表现——他非常清楚如果不是真的被影响得厉害，周泽楷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就觉得心里涨满了酸涩的愧疚感。他一边向众人说着这些传言对当事人的影响，一边用余光看向周泽楷的位置。

然后他发现自己完全猜不出周泽楷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场会议最后的结果是不做任何刻意的否定和减少有意的宣传或者说误导，散会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明晃晃的心情复杂，除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周泽楷。虽然他的心里可能也写着心情复杂，江波涛忍不住这样猜想到。

不过不管大家怎么心情复杂宣传部如何倍增了工作量，对江波涛来说这会最大的影响就是从那之后，真的，再也没有人调侃过他和周泽楷。

一开始这样的缄默仅限于轮回内部，事实上，最初的几天就连队内讨论的时候周泽楷说了大家不太明白的话都没人敢起哄让江波涛来翻译。而轮回的队员们每个人都有那么些在其他战队的伙伴，于是在职业圈里“最好不要调侃周泽楷和江波涛”的不成文的禁令也慢慢地扩散了开来。

其他的不说，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职业群那个包罗万象有容乃大的群文件里，标着周江的文件数再也没有增加过。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周泽楷和他都不用再被那些越传越真的流言骚扰，因为供梗给戴妍琦和看到那篇文章的影响越来越大的“我是傻逼”感和愧疚感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他的确没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但是某天，在黄少天在剑系职业群群聊的时候不小心得意忘形调侃了他和周泽楷一句，这个只要有人就基本停不下来的群突然间陷入了长达三十秒的静止直到他主动找了个话题才重归活力后，江波涛突然感到了一种微妙的烦躁感。

那感觉似乎是因为群里太过刻意的尴尬表现，又似乎是因为他不喜欢现在这种为了避免触雷所以大家都把界限设置在了他和周泽楷完全没有——甚至好像连队友都不是的关系上。

不过，真要说起来，似乎也是因为……他有点不习惯别人不说他和周泽楷是一对。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江波涛就被自己的脑洞吓到手抖得直接关了显示器的屏幕。他看着变暗的显示器上倒影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突然本能得觉得……似乎有点不妙。

于是这天晚上临睡前惯常的每日反思环节中，一个之前他从没思考过的问题，不可避免地以一种异常强硬的姿态击败了今天的训练失误总结和明天的会议流程，挤到了他的思维的最前端。

然后江波涛突然发现，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江波涛正在不停地问另一个江波涛同一个问题：你喜欢周泽楷吗？

你喜欢周泽楷吗？那个提问的江波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换上了个周泽楷的发型。

你喜欢周泽楷吗？那个提问的江波涛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上夹着的名牌，那张熟悉的证件照变成了他同样熟悉的另一个人。

你喜欢周泽楷吗？那个提问的江波涛捂住了自己的脸，当他把手从脸前放下来的时候，那个提问的江波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周泽楷。

你喜欢我吗？那个周泽楷问道。

江波涛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喘着气撑着床坐了起来，那个用周泽楷的声音念出的问句依旧在他的耳边环绕着。

他突然又想上荣耀论坛去树洞了。

-tbc-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