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退

 （上）  （中）

 

“所以啊，这次到底是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刚吃完饭，连碗筷都还没收，周苗苗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坐在她两侧的江波涛和周泽楷对视了一眼，餐桌上突然出现了一阵可疑的沉默。

以往他们教育孩子的时候总是江波涛说，周泽楷当布景板——倒不是一个红脸一个黑脸或者慈父严母这样的配置，他俩的态度总是很统一的，犯了错不管跟谁撒娇都没用。而江波涛自然是比他的alpha更擅长沟通，所以便顺理成章的承担了讲道理的任务。

但这次不太一样，在周苗苗又出声问了一次以后，反而是她的alpha父亲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有个培训班，”周泽楷说着取出了那张他们从班主任那里拿到的报名表格，“去吗？”

“哦，就我们学校那个给刚分化脑子里只有信息素的傻A开的培训班是吧？”周苗苗接过表格扫了一眼，她知道隔壁班那个跟她打过架的A后来有去上过这个课，但具体是些什么内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去这个干嘛？我班主任说让我去的？”

“嗯。”

“她是不是老年痴呆把你们和谁的家长搞混了啊……我都还没分化去这个干嘛？不过也不至于吧……老周这么帅，连隔壁班的都知道你是我家长，她还能搞错？”周苗苗说着就笑出了声来，“哇这都是什么弱智内容，普及第二性征的基本知识，教导学生如何正确的和omega相处？讲道理我就算现在分化了也没必要去浪费时间学这种东西好吗？那个老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可能有些地方，现在因为没分化……就不太注意……去学一学也许——”omega犹豫地开了口，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年轻的alpha就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信息。

“我不注意什么了？”

 

“不是，我没早恋！”周苗苗烦躁的掐了一把客厅沙发上胖嘟嘟的企鹅抱枕，“我当然知道没标记的AO接触太多会影响O的情绪还可能会假性发情，但是我特么现在不是一点信息素都没有吗？以后我当然会注意不会跟她靠那么近……这事到底谁告诉你们的？”

“还是有一点的苗苗……你应该已经到了分化前期，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你跟小周的味道很像，所以我现在能闻到一点，”周泽楷和江波涛坐在她对面的长沙发上，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张糟透了的报名表格，“其实你恋爱了也没关系，不想说也可以的，就是不要做你现在还承担不了后果的事……”

“爸，你是觉得我这样下去会搞大哪个O的肚子让你们提前当爷爷吗？”周苗苗知道她的父亲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己讽刺的语气，“还是你觉得自己生了个连常识都没有的智障？”

“不是。”年长的alpha突然开了口，空气中似乎有许多看不见的细小分子在那一瞬间一起爆炸，然后迅速降落在了她裸露于空气中的那部分皮肤表面上。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袭击了她，呼吸似乎也困难了起来。“不要这样说。”alpha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但那沉重的力度却直接袭击了她的心脏。

周苗苗知道那是什么，互相标记AO的本能反应，在O受到来自别的A的威胁时，A会释放出大量信息素恐吓威胁者。“小周！”江波涛惊叫了一声扶住了周苗苗向一旁倒下的身体，“你先回房间去，抑制剂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剩下的我跟苗苗谈。”

“不用了，我也去睡了。”周苗苗挣脱开父亲的手，然后便快步走进了卧室。

 

第二天江波涛出门上班前周苗苗仍然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他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没有得到回应。时间刚过八点半，周苗苗一般这时候已经起床，即使没起大概也是醒着的。周泽楷五分钟前已经先下楼去车库取车了，他又敲了一次门，然后才回到客厅写了张“留了早饭，热一热再吃”的便条贴在了冰箱上。

但等他们下午下班回来的时候，那张压在一枪穿云冰箱贴下的便条还在，饭桌上早晨留的白粥和油条也原样不动的躺在防尘罩下。但周苗苗却不见了。

同样不见了的还有她的书包和几件衣服，周苗苗的书桌上压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出门几天，不用担心。

江波涛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仿佛下一秒周苗苗就会像小时候捉迷藏那样从床底或者衣柜里跳出来。他定了定神，然后迅速掏出手机打了周苗苗的电话。

自然是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重复两次之后江波涛便挂断了电话，开始在联系人里翻找起之前认识的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

“去G市了。”周泽楷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购票软件界面，最新的订单是上午10点飞往G市的航班，现在应该已经落地。“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江波涛手里翻找号码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于是周泽楷点了点屏幕。他这才发现那是张截图，退出之后显示的是周泽楷的微信界面。

“苗苗发的。”

“我去给小卢打个电话，”江波涛认命的叹了口气，“你女儿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周苗苗在微信里说她在3号门口等。隔着还有挺远江波涛就看到他们家离家出走一星期的女儿，正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东张西望。

“诶爸你还给我带了外套啊，晚上果然有点冷，今天风好像还特别大。”周苗苗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扔就迅速爬上了车，然后像只是普通的外出旅游回家，仿佛刚才那个在电话里要求周泽楷一起做地下工作的另有其人一般，若无其事的开了口。

但她的父亲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买那么晚的机票干嘛？不晚点也要十二点落地，那么晚你要怎么回家？”

“打个车啊……而且晚上机票便宜嘛，我快没钱了。”

“我不是让你小卢叔叔给你转了钱？”他的alpha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的说法。“你买什么了这么快就没钱用？”

“我知道是你的啊，所以又偷偷转回去了。转到你那个没有短信通知的卡里，就知道你们没发现。”周苗苗洋洋得意道。

“你真是……”江波涛一时语塞，情绪莫名的有些懊恼。然后他便得到了一个安抚地触碰，在手背上，持续时间大约一秒。“本来就是从你零花钱你扣的，转给我就不会再给你了。”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小区楼下，天看起来似乎都不再是那么黑沉沉的了，庆幸的是本来第二天他们就已经请好了假，至少不用担心刚沾到枕头就要弹起来上班。

趁着周泽楷去停车的时候，周苗苗神神秘秘地凑到了江波涛旁边，“老周打电话跟我说你很想我啊……”

“是他自己想你，不好意思说。”江波涛面不改色的扯着谎，毫无正在污蔑自家alpha的自觉，“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直接去蓝雨青训营下个赛季出道呢。”

“g市太热了嘛……”

“家里今天也40度了，不比G市凉快。”

“不是那个……那个补习班后天就开始了。你们不是报名表头填了我当然就回来了……”

“你自己也同意了吧？”

 “是啊……我同意了……”周苗苗揪了揪自己的书包袋子，“就……我爸跟我说……是要能够负责，不是随便就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敢负责。”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轻快了起来，“当然他没说得这么完整啦，而且我暑假也没什么事，去听听也不会有什么坏处，那就去咯。”

“嗯。”江波涛摸了摸周苗苗的头发。女孩子的头发像她的alpha父亲，发质十分柔软，留起长发时像黑色的丝绸。但那一头长发在上个学期就被周苗苗剪得又短又刺手，现在稍微长长了一点，便张牙舞爪的向四周翘了起来，摸起来有些刺手。

不远处，周泽楷刚停好了车，正在从车库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月亮已经快要降下去了，周苗苗刚刚打了个超级夸张的哈欠，连带着江波涛都开始觉得有些困倦。

“回家吧。”他说。

-fin-